Date:2020/11/25

兰州府城,也很美!

编者按:台湾国立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千余件古舆图之中,《黄河兰州浮桥图》属性较为特殊,按清宫造办处舆图房分类标准,既可入「舆地」类、「江河」类,也可入「名胜」类。

本图卷首白色题签书“黄河兰州浮桥图旧绘本”,纸本设色,横批装裱,采古地图惯用的俯视观点作图,由西向东俯看,方位上东下西,左北右南,虽题名为「黄河兰州浮桥图」,内容以黄河浮桥为中心,但反映清同治元至六年,兰州府城、皋兰县治一带的黄河两岸山川境色、建设民情,举凡兰州府城城垣形势、名山名剎、黄河水车、铁索浮桥、山峦形势、主要建筑以及市井人物等一一入画。

绘者以全景式的构图,细致的笔法,具体而微地反映十九世纪中叶兰州府城一带黄河岸边的生活景象。

天险康衢 海市楼中:兰州浮桥

兰州浮桥,最早建于明洪武初年,起因于征西大将军冯胜为追击元朝残余势力,在兰州城西修建专供车马军队渡河浮桥一座。洪武九年,卫国公邓愈将桥地点往西挪移,称“镇远桥”,春设冬撤(冬季严寒,黄河结冰,车马人等径行于冰上,不需浮桥。)明洪武十八年,兰州卫指挥佥事杨廉又将浮桥移筑于水流较缓的白塔山下,从此未再迁移,成为清光绪间兰州浮桥改为铁桥,今名中山桥,建于1906年,明、清两代中原跨越黄河,通往青藏、新疆主要通道。

展阅此图,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横跨黄河的巨大浮桥,浮桥是以二十四艘船只串连组成,为了固定船身,船与船间用巨型铁索条和麻草编成的粗大绳索相互连接,铁索在上,麻绳在下。为了防止浮桥因河水冲刷分散,两岸立有俗称“将军柱”的铁铸桥柱和大木桥柱,分别系聚铁锁与绳索,宛如一条浮跨在河水上的长龙,古兰州八景之一的“降龙锁蛟”指的便是浮桥独特景象。

当然为了方便通行,船上还架有木梁,铺上木板,两侧围上红色护栏,不但桥面平直,更保障了人、马、车的安全。

洪武间人徐兰著《河桥记》说,行走于桥上“令相属随升降,贴若坦途”。从岸上铁柱上铭记“大明洪武”、“嘉靖”、“康熙”等年号可知至少在同治六年以前,铁柱已更换重铸多次,见证了三百多年来,古渡天险,浮桥历经维护、修建、补强的历史经过,而浮桥担负交通功能长达五百多年,截至十九世纪以现代工法改建后方结束其风貌。
锣声响起 庶民回避:总督出巡

如果说浮桥是图绘重心,那么桥上总督出巡仪仗,便是整张舆图的焦点所在。按清代礼制,总督出巡,其仪仗队中,有举“回避”与“肃静”牌的,有扛杏黄伞、青扇、飞虎旗与青旗的,更有配带兵拳、雁翎刀、兽剑、金黄棍及皮槊的皂棣与亲兵,外加文武官员,阵容庞大,人数众多,本图浮桥上的行伍,展现的正是这般景象。

图绘显示,浮桥上的行伍大皆两人成排,自北向南,徐徐前进,依序是举“肃静”红牌的两人,举“回避”黑牌两人,着“督”字黄马挂及扛飞虎旗者两人,着“督”字黄马挂及扛红色“令旗”者两人,骑马着补服官员两人,着“督”字黄马挂,分执青扇与华盖两人,穿皂衣扛金锣黄旗者两人,着黑色补挂左手执鞭武官两人;着红色补挂右手执念珠武官两人,撑红罗伞一人;着黑色补服骑马官员一人;牵一铺红鞍白马小吏一人;两两并排,着黑色对襟官服,左手带刀官员六人;着黑色补挂官员两人;抬总督绿色大轿者四人;着蓝色大袍,乘坐轿内总督一人;携护大轿,着白马挂将官一人;各骑一棕一白马,执龙幡,着对襟官服官员二人;执枪、圆球,穿对襟黑色大挂,大挂正中补白圆布者六人,骑一棕马、一灰马,着对襟黑色挂服官员二人;骑一棕马、一灰马,着补挂官员两人,总计四十七人。

在浮桥南岸,靠近“桥门”的地方,还有一名著红色对襟上衣,前胸补白圆布小吏一人,正准备燃放地面上的爆竹,根据行走方向,应是欢迎总督返城,也是行伍中的一人。
奔流到海不复回:黄河、皮筏、大水车

“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流到海不复回”。大诗人李白这两句对黄河水的生动描述,道尽黄河自古以来水量丰沛,绵远流长的事实。在流经兰州府时,先是平缓顺畅,跟着愈发湍急,来到镇远桥以西约五百米处,则因为两山交杂,河道变窄,水流顿时波涛翻腾,激起无数白色浪花,形成著名的“白马浪”。关于黄河水,本图作者以极细致工笔,用“S”形纹表示,弯度大,水流急,弯度小,水流缓,白马浪波涛汹涌,波纹自然绵密,而在岸边、在桥底,水流所激起的朵朵浪花亦见细细描绘,令人眼睛一亮的是,在这滔滔水面上,最接近读者视角的地方,竟出现四艘羊皮筏子。羊皮筏子,是以“羊皮为囊,吹气实之”的水上交通工具,它有皮质坚韧,制作省便,遇礁不破、吃水浅、轻便耐用等特性。

黄河经常波涛汹涌,浮桥虽称便利,但每年只要汛期一到,就不免有所折损,加上春设冬撤,的确也有所不便,所以,“皮筏”可说是黄河古渡上的最常用的交通运输工具。图上皮筏,皆绘在浮桥西侧,三艘驮载木材,一艘驮载“大红花”和“蜜瓜”,每艘皮筏上有筏夫两人,各持一桨,或坐或立,板桨斗浪,颇有“轻似沙鸥水上浮,随波一剎过前洲。”的意境。兰州城黄河岸边,亦停放着进货中的带轮桨的有棚官船一艘,旁边还有规模不算小的带货木筏一艘,看来除了皮筏,黄河上的运输船还真不少! 

滚滚河水,继续奔流。顺着水流逶迤东下,镇远桥以东,水流似乎渐渐平缓下来,水面上除弯度较小的“S”型纹外,还出现远近不一的四艘渡船,客坐其中,筏夫持桨立于两旁,从乘客的剃头、披红头巾的装束来看,恐非汉族、非满族,或许是沿丝路东来的中亚民族吧!黄河岸边的汲水水车的称呼很多,像是天车、翻车、灌车、老虎车等,是明嘉靖间兰州进士段续(生卒年不详,嘉靖二年进士)创建,由于黄河在兰州段与陆地落差极大,汲水不易,段续水车创制成功以后,水车便成为黄河汲水的最佳工具。

本图所绘水车有三处,都在黄河南岸,一是靠近东稍门的十轮水车,二是靠近水门,渡漕通过北城,专供兰州内城汲取黄河水的单轮水车,三是专供莲花池灌溉取用的单轮水车,十二轮水车全涂上黄色,相当醒目,而且外形就像巨大的古式车轮,轴、辐条、叶板、外圈、取水斗样样不缺,写实风格,不言而喻。

挟山跨河:城郭、名剎、关隘、酒楼

今日的兰州市,范围包括黄河南北两岸,然图绘上的兰州城位于黄河南岸,该城始建于北宋元丰六年,历经明、清两代多次扩展,最后在同治元年,由护理陕甘总督恩麟(蒙古人,道光十八年进士)于内城城门增筑瓮城后,奠定了图上兰州城的模样。

图中所见,兰州城城垣蓝灰色、雉堞白色、城楼红色(樵楼、箭楼)。

内城呈长方形,筑东、西、南城垣三道,南门、东门、西门,北城垣与外城共享,因沿黄河岸,故不修外郭,原来的北门就成了外城门之一了。

外城除北面直线城垣外,东、南、西三面中间地方向外凸出,共置城门九座,自南梢门起顺时钟方向为□(字迹模糊,似“遥”字)巷口、西稍门、桥门、北门、水门、广武门、东梢门、小梢门。

内城因俯瞰视角,举目所见,除绿木外,大皆绿色屋顶,栉比鳞次,密密麻麻,其中最突出的四根高耸入云的红色旗杆,上悬“陕甘总督部堂”及“兼管巡抚部院”旗,相当醒目,旗杆下方屋顶涂上黄色,应该就是总督署。内城还有两座塔,一在城中央,一在城之西北角处,未记其名,推测可能是毁于同治十三年的木塔寺。

还有城北水车穿过城穴旁贴注“看河楼”。城内总督署边上贴注“□子石”,推想应是“山子石”,原是明肃王所建花园:凝熙园。

关隘、古剎、黄河岸边的茶楼、酒楼,也是图的重点所在。

茶楼部份沿着黄河北岸,自西向东有长春园、太平楼,再往东,还有一处夹在一堡城,(可能是王保保城)和庙宇间的屋宇,一小童立于门前,半遮半掩,可能是黄河岸上的住家,其中长春园、太平楼梁柱直插入黄河岸边陡峭的山崖,应该就是著名的悬楼式建筑。

至于庙宇,黄河北岸自山下往上有玉皇阁,阁后及太平楼后皆有小路上山,前者沿途有十座铺房直达北塔山山顶之白塔寺缺字,但应为白塔寺无误。

后者则立“迷津”、“觉路”牌楼各一座。白塔寺内绘有六重塔,寺北还有庙宇,有桥相通。此外金城关西有金山寺,寺门绘有弥勒佛。较奇特的是金山寺与关门之间的青楼,楼内每个门口都有块小牌子,楼门口有一妇人倚门向外张望,显见本图极高的写实性。

黄河南岸庙宇更多,有三圣庙、金天观、崇庆寺、卧桥寺(中间一栋似悬楼式建筑)、白云观、城隍行宫、风神庙、清真寺、太清宫、龙王庙等等,道教、伊斯兰教、佛教都有,相当多元,除了名剎、庙祀之外,小稍门外的大教场,华林山上的满城,与满城遥遥相对的龙尾山四墩,以及山顶上前庭插着高直黑色木杆的不知名庙宇,更添图绘的本身的丰富性。

金城关绘在图左边缘,城楼上蓝色青砖显示,楼上置箭楼,清甘肃文人张澍有诗云:倚岩百仗峙雄关,西域咽喉在此间。说的就是金城关北依白塔山,南临黄河,一夫当关,万夫莫敌的雄伟气势。

画里众生:人物、动物及其他。房屋、桥梁、城楼、河流已经概括十九世纪中叶兰州城内外黄河两岸的基本面貌,然而若要生动,那么人以及人所从事的活动就不可或缺。

《黄河兰州浮桥图》 图幅巨大,绘者用中国画里最常用的“散点透视法”,将兰州城内外,从河流到陆地,从山下到山上的所有人、事、物、景巧妙地融合在一起,除了浮桥上的行伍之外,仔细算算还有一百三十多人散布在画内的各个角落,有手提鸟笼的、手腕上架着鹰的、牵着小童闲逛溜达的人,也有挑水挑柴火、背粮卖瓜的,也有拿大茶壶替客人倒水的茶贩,更多的是在黄河边上茶馆、寺观、酒楼做休闲活动的;他们姿态各异,或站或立,从穿戴也知道来自不同民族,像是戴瓜皮帽的满人,剔头结辫的汉人、包头巾的回民,还有戴淡黄色藏帽的藏人等,将画面装点的十分有趣。

也说明兰州自古以来,就是各民族汇集的民族走廊。动物以马最多,驴次之,马多半是座骑(只有金城关下所绘的那一前一后入关的匹马用做拉车),驴用在驮载货物。除此,画里还有三条狗,一头牛以及一只鹰。

最有意思的是藏人牵的那条狗,不但特别大,全身又黑又亮,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还往上翘,一看便知是来自青藏高原的大獒犬。

尾声:《黄河兰州浮桥图》绘自何人,又曾为何人所藏,至今并无确切资料可解,图上的残余红签,或有误贴如“庙滩”误贴在白塔山上,所以大概也不是原图所有,对推考绘图年代意义不大,不过图内崇庆寺完好,至少可推绘于同治六年以前(乾隆四十六年毁,五十六年重建,同治六年毁),而从兰州城内城城门已见瓮城可证晚于同治元年(该年护理陕甘总督恩麟于内城城门增筑瓮城)。但是假设图右雷坛河旁太清宫,往北上阶梯可达的那座不知名屋宇,是为兰州人说的“土城子”的话,那么《黄河兰州浮桥图》的年代则可再往后推一年,因为同治二年时,清政府为防御回民犯乱,在雷坛河进入市区的要冲之处筑设土堡一座,称“土城子”,故图绘上限可再往后推一年。

总的来说,《黄河兰州浮桥图》的写实风格无庸置疑,但仍存在诸多疑点。例如,黄河南岸三圣庙旁,绘有马三匹和驴一头,皆足涉黄河水中,看似渡河,却又像在浅滩喝水,其中低头饮水的那匹黑马背上还驮载一人,是否说明骑马就浅滩渡河也是古渡的方法之一呢?

还有,总督出巡行伍之中,那两个穿红色补挂,右手执念珠,头上好像戴着清人雨缨帽的武官,是否真的是清制里的正式官员呢?因为清代典制中不见红色补服记载。凡此种种,仍有待方家解决。

再者,甘肃省博物馆现藏有展现清同治十三年以后,光绪九年以前,府治所在地皋兰县城的山川形势城郭图,称作《金城揽胜图》。

金城,兰州别称,据载,此图是迄今为止,发现保存最完好,也最能完整反映出同治光绪之间兰州形象的画作,殊不知台湾故宫收藏的清同治初年绘本《黄河兰州浮桥图》,较之年代更早,描述范围更广!

北宋大画家张择端的《清明上河图》是描述北宋汴京及汴河自然人文风光的最伟大画作,《黄河兰州浮桥图》本身的艺术性虽与之相去甚远,但从写实风俗画的角度切入,谁说它不是清代兰州地区的“清明上河图”呢!(作者:卢雪燕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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