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三九年二月二十三日的兰州，天空是一种不祥的铅灰色。黄河水裹着碎冰缓缓流淌，仿佛也预感到了即将降临的灾祸。

清晨六时，拱星墩机场的苏联雷达站最先捕捉到异常信号。伊万·彼得罗夫冲向值班室，用生硬的汉语大喊："敌机！东南方向！"

凄厉的防空警报撕裂晨雾，但已经太迟了。

十二架日军九六式轰炸机如秃鹫般扑来，首批燃烧弹准确落在普照寺方向。

"不——！"正在寺旁情报点交接文件的李振远眼睁睁看着千年古刹被火海吞噬。藏经楼的木结构发出骇人的断裂声，无数经卷在烈焰中化作飞舞的黑蝶。

普照寺主持慧明法师本已撤到防空洞，却又逆着人流冲回火场。弟子们哭喊着阻拦，老和尚只是推开他们："佛经能舍，但金代泰和年的钟不能舍——那上面铸着《金刚经》全文啊！"

军统的徐远帆此时正带人在钟楼巷搜查日本特务，见状立即下令："所有人去救火！管他什么党什么派，先保住古刹！"

但火势太猛了。当李振远和徐远帆同时冲到寺门前时，整座藏经楼已经塌陷。烈焰中隐约可见慧明法师的身影，他正脱下袈裟试图包裹那口千年铁钟。

"法师！出来！"徐远帆声嘶力竭地喊。 慧明却盘腿坐在钟旁，双手合十。火光映亮他平静的面容，诵经声穿透爆炸的轰鸣：

"如是我闻。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..." 第二波炸弹落下时，藏经楼彻底坍塌。

三小时后，废墟余温未散。李振远和徐远帆默默并肩站立，看着僧人们从灰烬中抬出那口铁钟。钟身灼痕斑驳，但《金刚经》全文依稀可辨，钟体竟无一处裂纹。

"知道为什么日本非要炸普照寺吗？"徐远帆突然问。 李振远摇头。 "因为这口钟的青铜里含有稀有金属，能用于制造无线电元件。"徐远帆踢开脚边的炸弹碎片，"他们得不到，就要毁掉。"

突然，铁钟发出嗡鸣——是热胀冷缩的物理现象，但在场僧众纷纷跪拜，称这是慧明法师显灵。

李振远却注意到钟内壁有处灼痕异常。伸手探去，竟取出个烧焦的铁盒——里面是慧明法师暗中收藏的日军暴行照片，还有张字条：

"此钟历金元明清而不毁，终不毁于倭寇之手。劫火虽烈，法音长存。"

夕阳西下时，铁钟被暂时安放在黄河北岸的白塔寺。苏联志愿队的战机呼啸着掠过天空，机翼上的红星与钟身的灼痕同样耀眼。

徐远帆突然对李振远说："知道吗？慧明法师年轻时在日本留过学。" 他望向黄河："他本可以当汉奸，却选择了殉钟。"

暮色中，铁钟再次嗡鸣。如同七百年前它被铸成时那样，如同它穿越所有战火与劫难那样，在这异步的时空中发出永恒的回响。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