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四一年深秋,宝鸡城笼罩在潮湿的雾气中。陇海铁路的汽笛声昼夜不息,这座因铁路而兴的城市已成为抗战大后方的重要枢纽。
火车站旁,苦力们喊着号子,将一箱箱物资装上列车。标着“军事物资”的木箱里,装着从全国各地汇集而来的军火、药品和被服,将经由此地运往各个战区。空气中弥漫着煤烟、汗水和紧张的气息。
穿过喧闹的站前广场,陇海饭店巍然矗立。这座西式建筑是宝鸡最豪华的饭店,表面上宾客盈门,实际上却暗流涌动。
三楼会议室内,烟雾缭绕。军统宝鸡站站长徐远帆站在地图前,用教鞭指着宝鸡至兰州的路线: “诸位,这条线路不仅输送物资,也在输送‘特殊人才’。你们的任务,就是潜入延安,像一把尖刀插入共产党心脏。”
台下坐着二十名年轻学员,神情各异。其中有一个人格外引起徐远帆的注意——周念深,二十五岁,北京大学毕业,成绩优异,却似乎总有一丝难以捉摸的疏离。
“念深,留下。”散会后,徐远帆单独叫住了他。
与此同时,宝鸡城东的陈仓公寓里,马兰正对着镜子仔细化妆。她已不再是兰州那个清纯的女教师,而是一名周旋于宝鸡上流社会的交际花。
“周念深今天毕业了,”她对着镜子轻声说,仿佛在练习台词,“是时候接触他了。”
镜中映出她身后一个身影——陈青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。 “太危险了,徐远帆生性多疑,这可能是陷阱。” 马兰转身微笑:“什么时候军统特工开始关心起共产党人的安全了?” 陈青面无表情:“我关心的是任务。日本人对这条运输线虎视眈眈,我们不能因小失大。”
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锋,彼此心照不宣。虽然分属不同阵营,但在共同抗日的旗帜下,他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。
玉盛酒店的晚宴上,宝鸡各界名流云集。马兰一袭墨绿色旗袍,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。她的目光不时瞟向门口,等待着目标的出现。
周念深果然随徐远帆前来。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,显得有些拘谨。徐远帆则如鱼得水,与商界政要谈笑风生。
“徐站长,好久不见。”马兰迎上前,笑容明媚,“这位是?” “马小姐,这位是周念深,刚从国外回来的青年才俊。”徐远帆介绍道,眼神中有一丝试探。
马兰与周念深握手时,感觉到对方掌心有茧——那是长期握枪留下的痕迹。 “周先生在哪里高就?” “还没定下来,可能去兰州大学教书。”周念深回答得滴水不漏。
宴会进行到一半,突然响起空袭警报。人群顿时大乱,争相涌向防空洞。在混乱中,马兰感觉有人塞给她一张纸条。
躲进防空洞后,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字条:“明日下午三时,金台观老君殿。救命之恩,涌泉相报。——周”
宝鸡城外的物资供应站里,工人们正在紧张装载货物。突然,一辆卡车发生爆炸,火光冲天!
“敌袭!敌袭!”哨兵惊呼。
陈青带人赶到时,现场已一片混乱。调查发现,爆炸的卡车本该运送药品前往兰州,却被人安装了炸弹。
“这不是日本人干的,”陈青检查残骸后断定,“手法太粗糙,像是栽赃。” “组长的意思是...”副手疑惑。 “有人想制造混乱,浑水摸鱼。”
陈青想起最近在宝鸡至兰州沿线频繁活动的“驼帮”。这支神秘的运输队不属于任何已知势力,却能在各检查站畅通无阻。
深夜,陈青独自来到宝鸡城外的渭河边。一个黑影早已等候多时。 “驼帮是什么来历?”陈青开门见山。 黑影低声回答:“表面是商队,实则为延安运送物资。最近有人冒充他们作案。” “目的?” “挑拨国共关系,为日本人创造机会。”
金台观老君殿内,香火缭绕。马兰如约前来,却不见周念深身影。正当她疑为陷阱时,一个声音从帷幔后传来: “马同志,别来无恙。” 马兰猛然转身:“你是...李政委?” 西路军政治部主任李明远从暗处走出,面容沧桑却目光如炬:“没想到吧,我还活着。”
马兰激动不已:“大家都以为您牺牲了!” “马家军的牢房没能困住我,”李明远苦笑,“现在我叫周念深,奉命打入军统内部。”
他迅速交代情况:军统计划利用培训的特务渗透延安,但他发现其中混有日本间谍,企图一举破坏国共合作。 “必须揪出这个‘影武者’,否则后患无穷。”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脚步声。李明远迅速隐匿,马兰则跪在蒲团上佯装祈福。
进来的是陈青。他看着马兰,眼神复杂:“你知道刚才和你见面的是谁吗?” “一个香客而已。” “他是西路军政治部主任李明远,三年前就被宣告牺牲了。”
马兰心下一惊,表面却不动声色:“陈组长说什么,我听不懂。” 陈青叹口气:“马兰,这场游戏太危险。徐远帆已经怀疑你了。”
宝鸡军营内,气氛紧张。徐远帆亲自审问一名被捕的驼帮成员。 “说!谁指使你们破坏物资运输?” 那人不屑地吐了口血水:“你们国民党才是真正的破坏者!阻止物资运往延安!”
徐远帆冷笑,示意用刑。惨叫声中,他踱步到周念深身边:“你怎么看?” “可能是苦肉计,故意让我们内斗。” 徐远帆点头:“和我想的一样。日本人在玩火,我们要以火攻火。”
他突然盯着周念深:“我派你去兰州,表面上是渗透共产党,实际是找出混入我们内部的日本间谍。这是名单和密码本,只有你我知道。”
周念深接过绝密文件,手心微微出汗。他知道,这是取得信任的最好机会,也是最危险的陷阱。
宝鸡火车站,雾气弥漫。周念深即将登上前往兰州的列车,徐远帆亲自送行。 “念深,党国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。” “绝不辜负站长栽培。”
列车启动的刹那,周念深从车窗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马兰和陈青并肩站在月台尽头,目光复杂地望着他。
他知道,自己如同走在刀锋上,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。但在他的行李箱夹层里,不仅藏着军统的机密文件,还有一份能够改变战局的重要情报。
列车呼啸着驶向西北,穿过秦岭隧道,奔向兰州方向。在那里,更多的阴谋与较量正在等待着他。
宝鸡城渐渐消失在雾中,但这座城市的暗流,正随着铁轨蔓延,将整个西北卷入一场更加复杂的博弈中。抗战仍在继续,每个人都在异步的时局中寻找着自己的道路和答案。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