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三八年深秋,兰州城弥漫着一种特殊的紧张。黄河北岸的白塔山下,悄然挂起了一块新匾——“中苏文化协会”。当地人私下叫它“黄河书店”,却鲜有人知,这座灰墙青瓦的建筑,正是多方势力暗中角逐的漩涡中心。
书店的三进院落暗藏玄机。前厅对外开放,陈列着一些俄文书籍、以及抗日救亡方面的刊物、中国古籍摹本和西北地方志;中厅需蓝卡进入,收藏苏俄科技文献和军事译著;最深处的“珍本阅览室”,则需特批红卡方能踏入,那里才是真正的暗战战场,也是一个情报交易的中心。
每日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掠过黄河水面,档案管理员陆云龙便会准时推开书苑的朱漆大门。他身着长衫,一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——中共甘工委安插在此的关键棋子。
“陆先生早。”警卫班长赵坤立正敬礼,军统特工的身份掩藏在市警察局的制服下。
陆云龙微微颔首,指尖在借阅登记簿上轻点三下:“今日有苏联新到的《伏尔加航运考》,赵班长可有兴趣?”
这是每日的暗号对接。赵坤会意:“自然,午后我来取。”
两人心照不宣:中共需要军统的通行便利,军统需要中共的情报网络。在这座书苑里,敌我界限时而清晰如刀,时而模糊如雾。
地下密室中,苏联顾问彼得罗夫正调试着最新型的无线电监测设备。墙壁上挂着的敦煌飞天图背后,藏着他真正的任务:监控所有经兰州中转的援华物资情报,并确保斯大林需要的每一份中国战场评估准时送达。
而此刻,二楼东厢房内,日本满铁调查部“学者”小林多郎正小心翼翼地用毛笔蘸取特制药水,在《河西地理考》的页边空白处标注看似无关的批注。那些纤细的墨迹,在特定光线下将显露出兰州防空火力的坐标。
十月某个雨夜,书店即将闭馆时,一场精心编排的“异步”情报传递正在上演。
陆云龙将一本《兰州气象记录》放入归还书车,书页73页折角处藏着日军73师团调动情报。按照约定,这本该在明晨由军统的人取走。
但意外发生了。英国“考古学家”怀特突然提前归还《大英百科全书》,顺手推走了那辆书车——英美情报组终于出手了。
“怀特先生,闭馆时间到了。”陆云龙快步上前,声音温和却坚定。
就在此时,电灯突然熄灭!书苑陷入一片黑暗。
“电路故障!”有人用中文喊道,却是日谍小林的声音。
黑暗中响起细微的纸张摩擦声。陆云龙屏息凝神,凭记忆摸到书车位置,却发觉那本《兰州气象记录》已不翼而飞。
突然,一束白光刺破黑暗——彼得罗夫举着苏制手电筒出现,光束正好照见小林正将一本书塞进怀特手中。
“诸位,保险丝已修好。”彼得罗夫语气平静,目光如刀。
灯光重亮,四人面面相觑,各自退后一步露出职业性微笑。那本至关重要的书,静静躺在他们中间的书车上,仿佛从未被动过。
三九年的第一场雪降临兰州时,书苑迎来一场致命博弈。
苏联新型高射机枪图纸被微缩拍摄后,藏于《伊犁河考》的地图夹层中。中共方面急需这份图纸,以加强陕甘宁边区的防空能力。
日本特务小组获知情报后,计划在午夜焚毁书库。
军统同时截获消息,但徐远帆站长下了特殊指令:“让共产党和日本人先斗,我们收渔利。”
陆云龙察觉危机,做出了一个冒险决定——他向赵坤透露了部分情报:“有纵火犯盯上了书苑,国宝危在旦夕。”
民族大义前,赵坤暂时放下党派之争,同意配合。
是夜,陆云龙故意制造电路短路,引发小范围火灾警报。当日特小组趁机潜入书库,正准备泼洒汽油时,却被“意外”出现的消防队包围——那是赵坤安排的军统行动组。
枪声在古老的书架间回荡,三名日特倒在敦煌文献区,鲜血染红了《金刚经》摹本。
然而当陆云龙赶到《伊犁河考》的藏位时,发现书架已空。转身只见彼得罗夫举着那本书,面带深意微笑:“陆先生,这份资料我会直接交给八路军办事处,不必劳烦您了。”
苏联人早已看透一切,选择了最符合自身利益的方式。
一九四零年春,甘工委遭破坏的消息传来,陆云龙接到紧急撤离指令。
临行前夜,他在《黄河源考》的扉页上用密写药水留下了最后一条情报:“骆驼已过玉门,风向转西北”——暗示重要物资已安全送达延安,但自己必须撤离。
赵坤那晚特意值班,却在监控室里背对摄像头,给自己泡了整整一夜的茶。
彼得罗夫送来一套精装《普希金诗集》:“陆先生,留个纪念。”书中夹着一个小信封——苏联方面为他准备的假身份证和车票。
就连小林也多留了片刻,在借阅卡上写下:“陆君,学问无国界,望珍重。”——这是日本情报界对值得尊敬的对手的告别。
翌日清晨,黄河书店如常开放,只是少了那个戴金丝眼镜的陆先生。新的管理员悄然上任,异步的情报博弈继续在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上演。
黄河水依旧奔流,书店内的古籍静默如初,只有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密码与暗号,记录着这场特殊战争中智慧与信仰的较量。
在异步的时空中,每个人都是执子者,也都是别人局中的棋子,唯有民族存亡的信念,如黄河般贯穿始终,永不改道。(未完待续)